【群像|九州】九州的少年(二)

虽说天大如今对外说是文理工商医全科发展,实际上工科起家的天大保留着理工传统,比如它那无视院系无视专业全校上下必修的高数大物各种实验课,再比如这些课学分比其他学校高那么一两分、多那么十几课时,再再比如天大官方引以为豪、民间四处哀嚎的高难度高水准的期末考试。息衍来天大纯属瞎猫碰着死耗子,高考那年最好的分数都只是稍稍摸了下天大分数线的边儿,高考后填志愿也完全没想过能到天大、尤其是稷宫读书。恰巧天大那年搞教育改革(按青阳那边的说法,这是天启卑鄙无耻抢占生源,减少一本录取人数提高分数线,自欺欺人,妄图以此证明自己比青阳叼),在提前批放了十来个名额试水。息衍查到分后紧接着就是天大一条短信,欢迎他报考提前批试验班云云,说是大平台授课、一年后分流。本身息衍没什么名校情结,何况自小就是个狐狸的他敏锐地察觉到匆忙上马的试验班必然是个坑。显然天启的领导层也考虑到要加大试验班的吸引力,于是大手一挥,全国好几个省的稷宫招生名额全部划到提前批去了。想来天大稷宫?可以!先走提前批!

天启大学稷宫学院,那是个什么概念。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大胤上一辈著名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军工这一块的,过半都出身于此。其中最为闪耀的明星,后人成为“铁驷之车”的苏瑾深、李凌心、姬扬、叶正勋无一不是毕业于稷宫。换句话说,那是大师云集的圣地,是帝国青年汲汲求知的源泉,更是进入大胤上层的一条捷径。

男人自小都有个横刀跃马、扬名立万的梦想,更何况十几岁的青年体内荷尔蒙水平到达巅峰,读到过的想象中的豪情壮志通通在心中蠢蠢欲动,压也压不住。

娘咧,息衍心想,这诱饵太诱人了,就算明知是坑也得跳啊。

也算是命运巧合,第一年设立的试验班一是顾虑重重,二是声名不显,息衍这样的分数加上面试时的“突出表现”让他有惊无险地进了天大。

进来后息衍才由衷觉得大胤的高考制度确实是有几分道理,最起码高分的人的确高智商。旁的人不说,就看他那智商超群鹤立鸡群的舍友白毅白学神便可窥得一二。跟息衍这种一本线摸不着、提前批混进来的不同,白毅的分完全可以让他在天大的所有专业里随便挑——只是前提是那个专业得在白毅那个省招生。白毅那个省是少数几个将稷宫名额全拨到提前批的省份之一,为了进稷宫,白毅只得默默地走了提前批这条路,也有机会和息衍做了同学。

基础扎实的优势在开学初就展露出来。同样一个门课、同样一个老师、同样一本书,在息衍抓耳挠腮想着第一道微积分怎么算时,白毅已经把压轴的证明题写完了,正静静地思考有没有第二种更简洁的方法。视脸皮为无物的息衍自然死皮赖脸地缠着白毅请他辅导功课,白毅也是厚道,除了会绷着张一本正经的脸嘴里却一个劲地吐槽息衍外,功课什么的能教就教——当然代写另算。

“学神C艹大作业求看!”白毅正在图书馆自习着呢,忽然手机一震,一看果然是他的好舍友DDL前又来抱佛脚。

白毅想也没想,手指摁了几下回复道,“可以。代班两天加四餐二楼一顿饭。”

“靠……算你狠。成交。”手机那边也没迟疑,DDL面前一切代价皆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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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值班的事,绕不过天大最大的特征——有钱,土豪的那种有钱。当年为了拉高排名,死命砸钱请教授买装备建大楼的事情暂且不说,就说这学校面积吧,在寸土寸金的天启稷宫校区竟然能有四千多亩地,几乎是青阳大学的一倍。不过大也有大的烦恼。东西两区教学楼相距甚远,离息白二人的宿舍楼更远,在稷宫若没有自行车代步几乎不可能赶上上课时候。

息白二人囊中羞涩,没钱买自行车。刚开学一两天就因为没车迟到了一两回,后来以跑步加蹭车的方式才勉强能踩点准时上课。二人觉得实在不方便,于是申请了个勤工俭学的岗位攒钱买车。息衍当时看上的是活动中心的岗位,一是清闲二是有员工福利,偶尔可以打打球撩撩妹;白毅除了活动中心还报了图书馆的职位,理由同上除了撩妹。可是两人低估了竞争的激烈程度,好不容易过三关斩六将地拿到名额,等任务分配下来才发现被分去了植物园——那个公认最累最苦最无聊的岗位。除了种花种草就是种花种草,偶尔还要干点体力活比如搬搬化肥砍砍树。

好在二人也不是计较的个性,嚎了一句时运不济也就接受了这份活。只是被动的接受也不等于内心完全的服从,一有机会——比如有人有事相求的时候——代班就成了极好的交换条件。

过了一个学期二人终于攒够了钱。其实在前两个月息衍就受不了那种提心吊胆四处奔跑的日子,取了工资拉着白毅急急前往单车铺,想着同寝室先买着一辆先一起用着。车铺老板是个少数民族人,听不懂他奇怪的口音天大学生干脆以民族为名,都叫这老板河洛,顺理成章把那铺子叫成河洛车行。那日二人兴冲冲来到车行打算买车,老板得知是要载人的兴冲冲地给车子加了个后座,上面写着“关爱天使请上座”。

……息衍无法想象自己坐在这么个垫子上,白毅也无法想象自己坐在上面的场景。

于是又是两个月的种花种草,两人终于买上了自行车。

“——一黑一白合称稷宫东区黑白双煞!”买好车后两人急不可待地骑上试试。路上白毅见息衍中二病犯,转了转把子离息衍尽量远一点,免得被哪个熟人听到,误以为这还是他和息衍合伙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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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期末,眼见着就要面临三座大山(高数、线代和cpp)和其他虾兵蟹将的考验,几百万年没有踩进图书馆大门的息衍定了十几个闹钟,在一片热闹的铃声中总算赶上白毅出门,抱着学神的大腿准备预习功课。

有道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天一门课,一周一学期”。临时抱佛脚从来不是某个人的专利。白毅见往日空荡荡的图书馆到了考试周可谓座无虚席,七拐八绕地终于找到了两人空位,一个健步立马扔在桌上抢先拿下,面上仍然沉静如水。息衍一路跟来,看见各路妖魔鬼怪各显神通,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拿出来占座,道行高些的还故意把东西弄乱试图造成一种人刚走马上回来的错觉。就在他为拿四张草稿纸占四个座的高人啧啧惊叹时,刚好看到前头白毅唰地把书甩在桌上,以零点一秒的优势抢先一对小情侣,暗叹一山还有一山高。

期末复习,最要紧的就是刷题。往日生怕老师认住自己脸的同学尚且会为了一份去年的真题腆着脸下课找老师拷,此时谁手里有珍贵题库众人恨不得扑上去讨好一番顺带拿上一份。息衍眼尖,发觉白毅手里拿的那份高数习题编者是李凌心。

李凌心,大胤建国数百年来都数得上的数学家,不世出的天才。他的习题册之于高数,好比吉米多维奇的练习题之于数分,都是必刷必看的名师名题。可惜李凌心早逝,他又是属于白清羽一派的人。北离那十七年的争夺过去后,本该与政治秋毫无犯的学术研究也未免受风波影响,李凌心的著作再无重印,市面上也就越来越少乃至销声匿迹。因此白毅手上这份习题册,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白毅好像不知道息衍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习题,提起笔准备写,又停下来,仿佛在欣赏艺术品般仔细摸索着封面,手指有意无意地停在“李凌心”三个字上。息衍看着眼热心急,顾不上图书馆噤声的要求,冲着白毅挤眉弄眼,嘴里似有似无地说着什么。白毅见鱼上钩,按住内心得意装模作样地摸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数秒后息衍手机屏幕一亮,他点开来只看到短短一行字:

“C艹大作业论文总结加上把我车子擦一遍。”

我靠在这等着呢……C艹论文不难但是因为任课老师龟毛而显得十分麻烦,加上白毅那几近变态的洁癖息衍觉得这两个要求实在过分。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题在人手中不得不答应,息衍含泪回了句“成交”,心里祷告这份题目最好有用。

该说李凌心不愧是李凌心,息衍两周后躺在硬卧上,迷迷糊糊间感到腰间一震,拿出手机却发现那是学校的成绩单短信。当他小心翼翼地划到“高等数学”时,看见后面接着的七十几分心中何止是大石落地,简直是喜出望外,不断念叨着要给李凌心多烧几柱香,抑或干脆做点好事自费印刷几本李式习题、造福后人。


……绞尽脑汁不知道给他们配个什么老师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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